诉讼离婚实务：浅谈民法典草案关于婚前重大疾病告知的议题

诉讼离婚实务：浅谈民法典草案关于婚前重大疾病告知的议题

作者 | 汪鹭凤

来源 | 埃孚欧律师事务所

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四次会议22日分组审议了民法典婚姻家庭编草案三审稿，其中一个重要议题就是对婚前重大疾病告知的规定：

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应当在结婚登记前如实告知另一方；不如实告知的，另一方可以向婚姻登记机关或者人民法院请求撤销该婚姻。

全国人大宪法和法律委员会委员孙宪忠认为，要对不适合结婚或者有可能对婚后生活造成重大损害的疾病进行界定限制。如果疾病与婚姻家庭关系不大，也不会给婚姻当事人造成损害，不告知也不要紧。尤其考虑到老年人婚姻中，有些病无法界定重大不重大，告知可能有麻烦。

西方的眷侣们结婚时，牧师总会问新人，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这位结为合法夫妻，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无论是年轻漂亮还是容颜老去，你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我们的《婚姻法》将这段誓言翻译成法言法语——

《婚姻法》第四条规定，夫妻应当互相忠实，互相尊重；家庭成员间应当敬老爱幼，互相帮助，维护平等、和睦、文明的婚姻家庭关系。

第九条规定，登记结婚后，根据男女双方约定，女方可以成为男方家庭的成员，男方可以成为女方家庭的成员。而第二十条规定，夫妻有互相扶养的义务。

此次民法典婚姻编草案中关于重大疾病告知的问题，仿佛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我病了，以后可能会成为你的负担，你还愿意爱我吗？”

诚然，在结婚的时候每对夫妻都信誓旦旦，许诺与对方相濡以沫、生死与共，但婚后，面对疾病时可能需要的不仅是经济上的支持，还有心理和精神的扶助。可能对方的疾病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可能要卧床半生，甚至可能连呼吸都要依靠器械才能够维持，彼时那个在婚礼上西装革履或白纱花衣的人，仿佛变成了一个千斤顶，只剩一具残喘不堪的躯体。

名为“北青深一度”的公众号曾发表一篇报道：《一个渐冻症患者决定起诉离婚》（点击蓝字阅读）。

文中的妻子患上渐冻症，逐渐丧失行为能力，而丈夫一开始虽然不出钱，但还是会陪着去医院，但妻子病情加重后，他立即不闻不问，亦不曾履行自己作为丈夫的义务，从未照顾过生病的妻子。不仅如此，在妻子已经卧床的情况下，丈夫拒绝与其沟通，仿佛对方是一个透明人，对妻子的言语、短信均拒之不理，不管妻子如何善意地想挽回二人的婚姻关系，他仍不为所动。

后丈夫向法院起诉离婚，法院驳回其离婚请求后，他带着房产证以及家中的电卡、水卡、燃气卡一走了之，甚至在妻子病重、已经丧失劳动能力的情况下，对尚在幼儿园就学的女儿不管不问。

最终为了以单独抚养人的身份为女儿办入学，妻子决定放手，遂向法院递交了离婚的诉状，在此期间，这位丈夫已经消失了两年。

在谈到“家暴”一词时，也许多数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冯远征老师扮演的角色，阴鸷的性格、肢体的暴力和极端的控制，周杰伦的那首《爸，我回来了》也痛陈了家暴给家庭带来的伤害：“我叫你爸，你打我妈，这样对吗？”

然而对于家暴，实际上远不止肢体上的暴力，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第一条规定，婚姻法第三条、第三十二条、第四十三条、第四十五条、第四十六条所称的“家庭暴力”，是指行为人以殴打、捆绑、残害、强行限制人身自由或者其他手段，给其家庭成员的身体、精神等方面造成一定伤害后果的行为。持续性、经常性的家庭暴力，构成虐待。

该司法解释明确了家庭暴力包含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前述渐冻症患者的案件中，妻子的律师认为，丈夫在妻子重病期间，拒绝承担扶助义务，不予照顾。离开家时还拿走水电燃气卡，这种经济封锁也属于家庭暴力。然而在实务中，精神伤害的界定却极其困难。

网络上经常看到各类社会新闻案件，大家热烈讨论着，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会怎么做。许多人控诉着对方用冷漠来逼迫另一方提分手提离婚，甚至有人，在对方的冷暴力下，走向了极端的结局。山盟虽在，情已成空。

民法典草案对于婚前重大疾病告知的议题，我想在一定程度上对后续的家庭问题与冲突能起一定的预防作用。就像在商业谈判中律师向客户提前释明了可能存在的风险，一旦风险真的发生了，那么都由客户自担。在婚姻中，一方明确告知了对方可能对家庭生活产生影响的重大疾病，而对方对此并无异议并缔结婚姻关系成为夫妻，那么在婚后的婚姻家庭生活中，一旦其中一方真的出现了重大疾病，那么基于婚前另一方已经承诺了“风险自担”，在夫妻扶养义务上应当更为严格。

健康的一方不应以生病的一方加重其负担为由随意解除婚姻关系，不应怠于履行自己作为配偶的救助与照顾的职责，不应以躲避和冷暴力的方式迫使对方无法忍受名存实亡婚姻的煎熬，不应使用冷暴力的方式虐待对方的身心。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有人说入土为安的爱情比暴尸荒野来得好。婚姻是一个慎重的决定，是一个坚固的誓言，希望那句“无论是健康或疾病、贫穷或富有”不只是一张滑稽的空头支票。

本期编辑 | 乐美迪